只要学书法,就得临帖。
对于这个问题,似乎没有什么疑问。
问题是:临帖,到底“临”什么?
可能有人会说,临帖,就是“临字”嘛,这还是个问题?还用得着罗嗦?
是的,临帖是“临字”。但一些人在“临字”上下的功夫可谓不小,为何“字”总还是写得不好呢——没有达到自己预想的、和时间精力乃至财力投入相称的效果呢?
由此看来,临帖“临”什么,还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。
综合先贤对“临帖”问题的研究,笔者认为“临帖”,尽管要临得“像”,但不是机械地“复印”。否则,即便做到了“像”,真正运用到自己的创作实践中,所写字句不是自己所临范本上的熟字时,便又“不像”了,因为没有取到范本帖的“真经”。
临帖的“真经”是什么?或者说:临帖临什么?
笔者以为是“临”方法,即明白、学会、掌握所临范本中各方面的方法。
临帖,当选定了自己喜欢的范本,反复读帖之后,要从以下五个方面去分析去琢磨去实践。
一是笔法。如果是临“墨帖”(书法家留下的真迹。下同),则要分析笔锋的刚柔,毫毛的秃尖,用笔的方圆,运笔的疾涩。如果是临“碑贴”(从碑石等硬性载体上拓下来的字帖。下同),则要考虑碑贴是经几道程序“加工”过的特点,岁月剥蚀等因素是有影响的,所看到的笔法实际上已经有部分失真——不是原貌了,一些由錾刀留下的痕迹,是柔性毛笔难以再现的,或者说是不可学习的。为了找寻碑贴笔法的原貌,有书家主张只看碑贴字迹的中心线——从中心线中看笔法。
二是墨法。如果是临墨帖,则要分析书家用墨的浓、湿、润、干、燥,一字、一行、一篇的分析,和笔法、结字、谋篇结合起来分析,从中悟出质感的立体平面乃至“色彩”来。如果是临碑贴,则要从点画的长短、肥瘦、牵丝、飞白等“形态”中,体会琢磨作者的墨法,从“白”中看到“黑”。
三是字法。无论临墨帖或是临碑贴,都要研究“字法”——字的结构法,分析点画线条的长短粗细方圆,如何组织的点画线条——即如何起行止,如何搭配,如何交叉。如果是方字,是怎么“方”的?如果是圆字,是怎么“圆”的?无论方圆或不方不圆,其中的势、力、意、气、韵,又是怎么造就的?都要结合笔法墨法认真分析以窥其奥妙,“吃”到自己心里。经典法帖中的字,是一个个血脉贯通、富有弹力、寓变化于规范中的图案,临帖,就是找出前人是如何画出这种美妙图案的。
四是行法。无论临墨帖或是临碑贴,分析其用笔是怎样“连”的?气是怎么贯通的,每个字的点画在行中的作用和影响。研究一行字为何能立得住?和左邻右舍的关系如何?如果是行草或草书,行与行之间是直通的“跑马道”还是曲折艺术的“八卦阵”?如果说一字是一幅精美的图案,那么一行则是成倍数增加的复杂图案。研究行法,就是找出前人画这一行图案的技巧。
五是章法。无论临墨帖或是临碑贴,无论什么书体,无论是是什么形制(中堂、条幅、屏条、横披、匾额、斗方、扇面等),入眼入心后宏观上的感觉——全篇气势、意境、风格如何?分析每个字每行字在全篇中的作用和影响。研究作者落款(位置、书体、大小)是否和全篇协调?用印(大小、阴阳、方圆、色彩),对全篇是画龙点睛还是煞了风景?如果说一字一行是美妙图案的话,那么,一篇又是成倍数、方数增加的美妙复杂图案。分析研究章法,就是找出前人是如何画出这个复杂图案来的。
从以上五个方面去找“方法”,找出美妙复杂图案的画法,是相当复杂的,但临帖习书本来就不是立竿见影的事。清代梁章钜《学字》中说:“凡临古人字,须平心耐性为之,久久自有功效。”梁章钜强调“临古人字”,一是要“平心”——平静心态;二是要“耐性”——不急不躁;三是要“久久”——坚持数年,才“自有功效”。可见,临帖习书之难。实践中有人毕生努力也不一定能收到预想效果。所以初学者,千万不能把临帖看简单了,觉得只要照猫画虎就行了。要知道,临帖不是盲目的时间加数量,而是“准确重复”(启功语)以达到熟练乃至生巧。要做到准确重复,则就必须找到“方法”,并把找到的“方法”当作基本功去经常练习。
何谓“方法”?这个使用频率不低的概念,《辞海》竟无专门词条解释。从临帖来说,笔者觉得就是找“诀窍”。找出范本中笔墨字行章五个方面带有“技巧”“窍门”一类的“法则”,明白前人是如何做的,形成自己的理性认识和实践经验。
当然,临帖最终是要和所临范本字相“像”的,不然也就失去了临帖目的和意义。但这个“像”是渐进的有层次的,大体要经过相近、相似、相像乃至逼像几个阶段,不能急于求成。在追求“像”的过程中,找出并学会范本中各方面的方法,则是最重要的,“方法”学会了,运用(乃至创造)到自己要写的字句(书体)上来,这才算达到了临帖目的,也才能像书写范本的前人那样画出又新又美带有自己印记的图案。
临帖是需要下功夫的,功夫是需要准确积累的,准确积累是需要找出方法的。找出了方法,事半功倍,找不到方法,事倍功半,甚至劳而无功。
夏廷献,河南省南阳市人。1944年出生于农家, 1964年入伍,1999年从海军装备部某局政委岗位退休(海军大校)。
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。幼时写大仿,与书法结缘。中学时,受到书法家王学睿老师直接影响,对汉隶魏碑产生兴趣。参军后为连队书画骨干。1970年后在各级机关主要从事“文字”工作,业余时间从理论和实践上探索汉字的“生命形态”。1999年出版了专著《书道犹兵——中国书法艺术新探》,提出了“战争是书法艺术之父”的观点,揭示了“兵法与书法”的历史渊源及其相互关系,探索了二者同理、同法、同势、同美的内在规律。行家认为是独树一帜的一家之言,为孙子兵法研究开拓了一个新领域,为书法理论研究提供了一个新思路。
1999年之后,出版了《中国书法千字文》。在《书法导报》等专业报刊发表书法评论文章三十余万字。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出版有长篇小说、纪实文学、戏剧脚本、游记文学、工具书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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